郭 文 緯 希 望 香 港 有 理 性 討 論
文匯報, 2003/09/29
郭 文 緯 希 望 香 港 有 理 性 討 論
前 廉 政 公 署 執 行 處 首 長 郭 文 緯 在 廉 署 的 27 年 生 涯 中 ， 創 下 了 多 個 第 一 ： 首 位 華 人 執 行 處 處 長 ； 首 個 廉 署 人 員 獲 得 部 門 的 卓 越 獎 章 和 特 區 政 府 銀 紫 荊 星 章 …… 這 位 前 廉 署 頭 號 狙 擊 手 歷 年 來 破 案 無 數 ， 見 證 了 令 香 港 由 貪 污 之 城 成 為 廉 潔 之 都 的 歷 史 。 退 休 後 ， 他 沉 迷 太 極 ， 醉 心 於 四 出 傳 授 反 貪 經 驗 。 不 過 ， 今 日 他 要 和 大 家 分 享 的 還 有 他 對 社 會 、 政 治 的 一 些 看 法 。
大 概 是 數 十 年 來 從 事 執 法 工 作 練 出 來 的 膽 量 ， 郭 文 緯 竟 「 甘 冒 大 不 韙 」 ， 坦 言 自 己 對 最 近 民 間 一 面 倒 地 對 中 區 填 海 工 程 發 出 反 對 聲 ， 深 感 不 以 為 然 ， 認 為 已 由 理 性 演 變 為 感 情 用 事 。 「 為 下 一 代 而 反 對 ， 可 以 是 一 種 意 見 ； 但 有 冇 人 提 出 ， 政 府 做 事 其 實 一 向 都 有 一 套 制 度， 填 海 咁 大 件 事 絕 非 一 朝 半 日 就 能 決 定 ， 事 前 必 定 做 過 諮 詢 ， 工 程 亦 要 立 法 會 撥 款 才 能 進 行 。 之 前 ， 傳 媒 為 何 不 反 對 ？ 市 民 為 何 不 出 聲 ？ 」 他 坦 言 ， 「 如 果 當 時 大 家 都 極 力 反 對 ， 相 信 政 府 絕 不 會 上 馬 ； 現 在 工 程 已 開 工 ， 大 家 才 來 反 對 ， 要 求 政 府 停 工 ， 政 府 須 賠 償 損 失 ， 說 到 底 又 是 納 稅 人 的 錢 ！」
「 烽 煙 」 成 市 民 政 府 打 擂 台
在 廉 署 的 日 子 ， 郭 文 緯 與 傳 媒 的 關 係 良 好 ， 屬 於 健 談 一 族 ， 但 始 終 身 在 其 位 ， 有 些 話 說 來 不 方 便 。 現 在 無 官 一 身 輕 的 他 在 傳 媒 的 曝 光 多 了 ， 遇 有 不 平 事 ， 他 時 有 不 吐 不 快 的 衝 動 。 早 前 ， 他 就 試 過 為 足 總 售 賣 皇 馬 門 券 事 件 打 電 話 到 電 台 「 烽 煙 」 節 目 ， 力 排 眾 議 ， 認 為 以 排 隊 先 到 先 得 「 賣 飛 」 沒 有 甚 麼 不 妥 。
這 種 「 打 抱 不 平 」 的 性 格 ， 加 上 說 不 盡 的 道 理 ， 如 果 可 以 透 過 大 氣 電 波 進 入 市 民 家 中 ， 不 是 更 能 發 揮 效 果 嗎 ？ 原 來 ， 的 確 曾 有 電 台 打 過 他 的 主 意 ， 希 望 他 擔 任 「 烽 煙 」 節 目 的 主 持 人 ； 但 卻 被 他 一 口 拒 絕 了 。 「 我 對 這 類 節 目 沒 有 多 大 的 好 感 。 這 類 節 目 就 像 一 個 擂 台 ： 一 方 是 政 府 ， 一 方 是 市 民 ， 將 市 民 和 政 府 放 在 對 立 面 ， 很 不 健 康 。 其 實 我 覺 得 這 類 節 目 應 該 是 一 條 船 ， 讓 市 民 利 用 它 向 政 府 提 一 些 有 建 設 性 的 建 議 。 」
郭 文 緯 說 ， 「 打 擂 台 」 對 解 決 問 題 助 力 有 限 ， 卻 令 政 府 官 員 產 生 「 無 論 怎 樣 做 都 會 被 罵 」 的 感 覺 ， 最 終 只 會 做 成 兩 類 的 負 面 結 果 ： 一 、 官 員 容 易 產 生 「 多 做 多 錯 ， 少 做 少 錯 ， 不 做 不 錯 」 的 念 頭 ， 結 果 政 府 甚 麼 都 不 敢 做 ； 二 、 官 員 會 覺 得 無 須 浪 費 時 間 理 會 坊 間 的 批 評 ， 趨 向 獨 行 獨 斷 。 他 語 重 深 長 地 說 ： 「 政 府 和 市 民 是 坐 一 條 船 ， 不 應 該 是 樣 樣 對 立 ， 我 希 望 這 種 社 會 風 氣 可 以 改 變 。 」
他 認 為 出 現 這 種 「 凡 事 皆 罵 」 現 象 ， 反 映 今 日 的 香 港 社 會 的 不 成 熟 。 他 認 為 這 歸 咎 於 「 聰 明 的 英 國 人 」 深 明 民 主 會 影 響 他 們 的 施 政 ， 所 以 在 150 年 的 管 治 都 不 談 民 主 ， 到 快 要 把 香 港 交 還 中 國 的 短 短 幾 年 才 大 談 民 主 。 他 說 ： 「 曾 聽 人 說 ， 前 港 督 彭 定 康 說 過 『 let the cat out of the bag，（ 意 即 將 貓 從 袋 中 釋 放 出 來 ） 』 ， 於 是 大 搞 政 制 改 革 ， 一 些 譁 眾 取 寵 的 言 論 亦 因 此 大 受 歡 迎 。 」
應 設 建 議 專 員 收 集 民 意
郭 文 緯 認 為 ， 要 扭 轉 這 個 局 面 ， 特 區 政 府 應 統 一 渠 道 收 集 民 意 。
他 說 ： 現 在 市 民 有 投 訴 可 以 找 申 訴 專 員 公 署 ； 民 政 事 務 局 應 「 有 樣 學 樣 」 ， 設 一 位 「 建 議 專 員 」 ， 收 集 一 些 建 設 性 的 意 見 ， 每 項 建 議 都 有 責 任 跟 進 ， 包 括 之 後 會 做 甚 麼 ， 不 做 亦 要 解 釋 為 何 不 做 ， 希 望 能 真 正 掌 握 民 意 。
傳 經 篇 ： 首 創 全 球 反 貪 深 造 課 程
自 從 去 年 10 月 退 下 火 線 後 ， 郭 文 緯 從 事 自 己 喜 愛 的 各 種 義 務 工 作 之 餘 ， 閒 時 「 耍 耍 太 極 、 潛 水 ， 打 壁 球 」 ， 過 的 是 他 口 中 的 「 笑 傲 江 湖 」 式 寫 意 生 活 。 不 過 ， 「 江 湖 人 難 忘 江 湖 事 」 ， 一 有 機 會 ， 他 便 會 與 世 界 各 地 的 朋 友 分 享 他 二 十 七 年 的 反 貪 經 驗 ， 尤 其 是 內 地 的 大 學 和 反 貪 部 門 ， 希 望 能 為 祖 國 的 打 擊 貪 污 作 出 一 些 貢 獻 。
坐 言 起 行 ， 郭 文 緯 去 年 甫 離 開 廉 署 的 工 作 崗 位 ， 便 馬 不 停 蹄 地 到 過 毛 里 裘 斯 、 安 徽 省 人 民 檢 察 院 、 日 本 的 聯 合 國 犯 罪 研 究 所 和 韓 國 的 漢 城 大 學 等 。 最 近 ， 他 又 應 菲 律 賓 政 府 邀 請 ， 到 彼 邦 向 官 員 講 學 3 日 ， 菲 律 賓 總 統 阿 羅 約 夫 人 更 親 自 與 他 會 面 ； 11 月 ， 他 將 應 邀 到 寧 波 傳 授 反 貪 秘 笈 。
反 貪 成 績 香 港 財 產
郭 文 緯 說 ： 「 我 想 向 港 人 說 ， 其 實 香 港 亦 有 一 些 優 勢 ， 一 些 可 貴 的 地 方 ， 例 如 我 們 在 反 貪 工 作 上 取 得 的 成 績 ， 很 多 國 家 及 地 區 都 十 分 欣 賞 ， 香 港 人 不 應 時 常 妄 自 菲 薄 。 」
除 四 出 講 學 外 ， 郭 文 緯 更 策 劃 了 全 球 首 個 「 反 貪 污 研 究 深 造 文 憑 課 程 」 ， 第 一 屆 課 程 於 今 年 1 月 在 香 港 大 學 專 業 進 修 學 院 舉 辦 ， 第 二 屆 將 於 今 日 開 學 。 課 程 除 了 講 解 貪 污 成 因 外 ， 還 會 比 較 不 同 國 家 及 地 區 的 反 貪 法 。 今 次 共 有 7 個 國 家 及 地 區 ， 包 括 菲 律 賓 、 巴 基 斯 坦 、 東 帝 汶 、 贊 比 亞 、 肯 雅 和 加 拿 大 等 的 反 貪 機 構 派 出 人 員 參 加 課 程 。 「 我 覺 得 這 對 香 港 來 說 是 一 種 榮 譽 。 」 郭 文 緯 說 。
為 公 司 培 訓 反 貪 主 任
他 滿 腔 熱 誠 地 告 訴 記 者 ， 籌 劃 這 個 課 程 最 大 目 標 是 為 公 司 和 機 構 培 訓 反 貪 主 任 ， 讓 這 些 受 過 訓 練 的 人 員 可 以 為 公 司 制 訂 防 貪 措 施 ， 提 升 員 工 的 商 業 道 德 ， 以 及 如 果 機 構 內 有 貪 污 亦 可 以 及 早 察 覺。 「 不 少 公 司 都 設 有 核 數 師 、 保 安 主 任 和 工 業 安 全 主 任 ， 但 就 沒 有 防 貪 主 任 ， 其 實 貪 污 帶 來 的 損 失 和 影 響 可 以 很 大 ， 美 國 的 『 安 龍 Enron 事 件 』 就 是 例 子 。 如 果 每 家 上 市 公 司 都 有 防 貪 主 任 ， 市 民 對 買 股 票 信 心 都 會 大 。 」
減 壓 篇 ： 講 365 故 事 教 減 壓 秘 笈
有 廉 署 人 員 早 前 因 不 堪 工 作 壓 力 而 自 求 減 薪 降 職 ， 壓 力 之 大 可 想 而 知 。 在 廉 署 熬 過 二 十 七 個 年 頭 的 郭 文 緯 比 任 何 人 都 有 更 深 切 的 體 會 。 其 實 早 在 退 休 前 ， 他 已 有 計 劃 出 一 本 教 人 如 何 處 理 壓 力 的 書 ， 書 名 暫 定 為 「 壓 力 下 的 365 日 」 ， 內 裏 會 有 三 十 多 項 紓 解 壓 力 的 「 秘 技 」 及 一 些 發 人 深 省 的 故 事 。
郭 文 緯 透 露 ， 現 在 已 收 集 了 約 100 個 故 事 ， 待 集 齊 365 個 後 就 會 輯 錄 成 書 ， 公 諸 同 好 。 在 記 者 的 請 求 下 ， 他 公 開 了 其 中 一 個 故 事 ： 「 話 說 有 個 皇 帝 夢 見 自 己 的 牙 齒 掉 了 ， 於 是 找 來 解 夢 專 家 。
第 一 位 解 夢 專 家 依 書 直 說 ， 告 訴 皇 帝 ： 『 夢 見 掉 牙 是 一 個 不 好 的 預 兆 ， 代 表 有 家 人 會 去 世 。 』 皇 帝 聽 後 ， 龍 顏 大 怒 ， 即 叫 人 把 解 夢 專 家 拉 出 門 外 斬 殺 。 皇 帝 後 來 再 召 來 第 二 個 解 夢 專 家 。 這 位 解 夢 專 家 對 皇 帝 說 ： 『 夢 見 掉 牙 暗 示 你 比 家 人 更 長 壽 。 』 皇 帝 聽 後 ， 開 懷 大 笑 ， 並 給 了 解 夢 專 家 一 些 獎 賞 。 」
郭 文 緯 說 ， 這 個 故 事 告 訴 大 家 ， 同 一 個 訊 息 ， 不 同 的 表 達 可 能 得 到 完 全 不 同 的 效 果 ； 也 告 訴 大 家 每 件 事 都 可 以 從 不 同 角 度 去 看 。
他 早 前 已 公 開 的 另 一 個 故 事 ， 內 容 是 這 樣 的 ： 「 某 天 ， 兩 名 女 子 拾 得 一 個 樽 ， 樽 內 走 出 一 個 神 仙 ， 並 答 應 實 現 她 們 一 人 一 個 願 望 。 其 中 一 人 心 想 是 她 先 發 現 那 個 樽 ， 應 該 得 到 更 多 ， 於 是 對 神 仙 說 ： 『 她 要 甚 麼 ， 我 就 要 雙 倍 』 。 豈 料 另 一 位 女 子 的 願 望 是 — — 擁 有 36 、 22 、 36 的 身 材 ， 結 果 …… 」
運 動 20 分 鐘 暫 忘 憂
大 家 還 想 多 看 一 些 這 類 既 教 人 會 心 微 笑 ， 也 有 警 惕 作 用 的 故 事 的 話 ， 相 信 還 要 待 一 段 時 間 。 但 如 果 大 家 急 於 紓 解 壓 力 ， 不 妨 參 考 一 下 郭 文 緯 的 「 減 壓 良 方 」 ： 「 如 果 擔 心 事 情 做 得 不 好 ， 或 問 題 無 法 解 決 而 造 成 壓 力 ； 不 妨 先 冷 靜 下 來 ， 問 問 自 己 無 法 解 決 這 個 問 題 ， 後 果 會 有 多 嚴 重 ？ 駛 唔 駛 死 ？ 既 然 唔 駛 死 ， 那 還 有 甚 麼 好 擔 心 的 呢 ！ 」
若 還 嫌 不 夠 ， 郭 文 緯 再 教 你 一 招 — — 每 日 做 20 分 鐘 運 動 ， 因 為 至 少 這 20 分 鐘 可 以 令 你 暫 時 忘 記 煩 惱 ， 加 上 每 日 運 動 可 以 令 你 睡 得 好 ， 睡 得 好 精 神 自 然 也 好 ， 做 錯 事 機 會 減 少 ， 壓 力 更 自 然 小 。
郭 文 緯 坦 言 ， 很 多 道 理 其 實 任 何 人 都 懂 ， 只 是 當 局 者 迷 ； 所 以 ， 他 建 議 大 家 事 先 把 一 些 解 決 方 法 記 下 來 ， 寫 下 來 ， 過 膠 放 在 銀 包 ， 有 需 要 時 拿 出 來 看 一 看 ， 自 己 開 解 一 番 ， 很 多 問 題 就 會 迎 刃 而 解 。
挺 董 篇 ： 董 有 貢 獻 ： 領 港 更 上 層 樓
致 電 約 郭 文 緯 做 訪 問 ， 他 爽 快 地 應 承 ， 並 主 動 提 議 ： 「 我 想 挺 挺 董 。 」 訪 問 就 在 銅 鑼 灣 的 某 茶 樓 進 行 ， 三 碟 點 心 ， 一 壺 茶 ， 話 題 亦 由 「 挺 董 」 開 始 。
「 我 聽 過 一 個 公 司 管 治 專 家 的 演 講 ， 他 說 ： 『 一 間 公 司 的 管 治 ， 不 是 著 重 去 看 有 甚 麼 錯 處 ， 然 後 改 錯 ， 這 樣 的 公 司 最 多 只 能 是 一 間 冇 錯 或 少 錯 的 平 凡 公 司 ； 一 間 好 的 公 司 ， 領 導 人 必 須 能 夠 把 公 司 帶 領 到 一 個 更 高 層 次 的 領 域 。 』 所 以 ， 我 覺 得 大 家 應 該 對 特 首 （ 董 建 華 ） 公 道 一 些 ， 回 歸 後 政 府 施 政 雖 然 有 一 些 過 失 ， 大 家 批 評 政 府 在 殺 雞 ， 在 處 理 沙 士 上 做 得 不 好 ， 這 些 都 冇 錯 ； 但 我 覺 得 公 司 管 治 專 家 講 得 很 對 ， 領 導 人 必 須 能 夠 將 香 港 帶 領 到 一 個 更 高 的 層 次 ， 這 一 點 我覺 得 特 首 做 得 到 。 」 空 話 沒 力 量 ， 郭 文 緯 舉 例 道 ： 「 回 歸 後 ， 特 首 為 香 港 做 了 不 少 事 ， 籌 建 迪 士 尼 ； 不 斷 爭 取 放 寬 內 地 旅 客 來 港 旅 遊 ； 以 至 CEPA 的 簽 署 …… 這 些 都 是 希 望 將 香 港 這 間 公 司 帶 領 到 一 個 更 高 的 層 次 ， 解 決 香 港 結 構 性 問 題 。 」
他 說 ， 如 果 將 香 港 回 歸 後 遇 上 的 各 種 困 境 全 賴 在 特 首 身 上 ， 很 不 公 道 。 「 失 業 問 題 ， 這 是 結 構 性 的 ， 經 濟 轉 型 ， 工 人 找 不 到 工 作 ， 任 憑 哪 個 政 府 也 沒 有 辦 法 在 短 時 間 製 造 大 量 新 工 作 ； 八 萬 五 問 題 ， 其 實 九 七 前 ， 泡 沫 經 濟 ， 樓 價 漲 到 10,000 元 一 平 方 呎 ， 是 極 不 健 康 的 現 象 ， 有 冇 八 萬 五 香 港 樓 價 都 一 樣 會 跌 …… 」 郭 忿 忿 不 平 道 。 聽 到 這 樣 的 說 話 ， 那 部 分 自 命 「 民 主 派 」 者 恐 怕 會 將 郭 文 緯 打 成 「 不 支 持 民 主 、 不 支 持 普 選 」 的 「 頑 固 派 」 吧 ？ 他 坦 言 ： 「 我 贊 成 最 終 全 民 普 選 ； 不 過 ， 在 實 施 前 一 定 要 做 很 多 工 夫 ： 要 令 市 民 明 白 有 權 利 ， 亦 有 義 務 ； 要 令 他 們 明 白 投 票 的 意 義 。 」 他 建 議 可 以 由 學 校 做 起 ： 所 有 學 校 ， 特 別 是 大 學 應 多 舉 辦 辯 論 ， 讓 學 生 有 如 置 身 一 個 小 型 立 法 會 ， 盡 情 表 達 各 自 不 同 的 立 場 ， 透 過 辯 論， 最 終 探 索 出 一 條 邁 向 全 民 普 選 的 最 可 行 的 路 。